社團法人宜蘭縣思源仁愛協會

腹有詩書氣自華（張學雲阿公）

文‧黃麗惠

　車子行經矮牆入口，即是宜蘭礁溪的成功新村，這是民國四十四年，大陳義胞隨政府來台後的定居所，時間移轉，許多大陳人遷出，相對的也有些榮民遷入。待車停後，步行彎過小巷，低矮房舍櫛比鱗次，其中一間住的就是我們今天拜訪的九十二歲學雲阿公，炎炎夏日，屋裡連電風扇都沒有開，然而學雲阿公卻猶自氣定神閒的等著我們到訪。

　讀過私塾的學雲阿公，出生於湖北省的興山縣，是家中五個孩子的老大，父親務農，耕種五穀雜糧，以玉米和稻子為大宗。大約在六歲左右，進了私塾，跟先生習讀四書五經，但在十一歲時，母親撒手人寰，身為老大的他必需肩負起母職，所以中斷了私塾的學業，在家照顧弟妹，並跟著父親耕種。

　十八歲時，戰事頻仍，原本身為老大的學雲可以不用當兵，但軍情吃緊，所以他還是被徵召入伍，過沒多久，學雲的二弟也被徵集到遠征軍，去越南打仗。抗戰勝利後，緊接著國共內戰，連年戰禍，民不聊生，回到家的二弟居然因此而餓死，家是已經回不去了，學雲只得隨著軍隊四處遷徙。

　民國三十八年，隨著軍隊輾轉徹退到台灣高雄的學雲，接到命令準備要去打韓戰，後來因故取消，進而轉編到陸軍廿六師，調往臺灣中部地區，此時因為之前駐守金門，住在地洞而引起的風濕發作，於是申請轉調宜蘭礁溪的輔導中隊休養待命。

　在輔導中隊大約待了三個月後，學雲轉往台東池上農場種田，雖然當兵前在家鄉就是務農，但地理環境不同，時代也已變遷，耕作的方式更不一樣，然而農場領班卻相當的不友善對待，動不動就罵人，話語又常是尖酸刻薄，曾經有一回領班就罵說：「你們這樣子（工作）是要吃大便！」工作辛苦對學雲來說是可以忍耐的，但不受尊重的對待，則是令人難以接受，於是他就離開待了三個月的台東。

　因為之前曾在宜蘭礁溪待過，而這裡的溫泉對於學雲的風濕也很有療效，於是他就決定離開軍職，來到礁溪的成功新村租賃房子謀職，不久後，他就在礁溪的電池廠找到臨時工的工作，但臨時工畢竟沒有保障，於是就極力爭取進電池廠擔任正式的員工。

　在礁溪電池廠工作時，薪水一個月二百多元，之前在軍隊薪餉也很微薄，學雲認為自己的所得不高，如何能夠養家活口，以致不敢想成家這件事，爾後即便鄰居有小孩要給他當養子，但他覺得若無法有良好的照顧就不能盡到責任，也就作罷。

　學雲六十三歲時，屆齡從礁溪電池廠退休，於是他轉往老人俱樂部擔任管理員的工作。大陸開放探親後，民國七十八年學雲第一次回家鄉，記得當時大環境的緊繃狀態猶存，讓他什麼也不敢多說，而後民國八十年他又再回家鄉一次，慶幸的是弟妹都還健在，家鄉的生活也還算不錯，每人都有分到一塊地，有工作就有得飯吃。

　第二次探親回來後，隔壁的鄰長太太回浙江，囑託村幹事把鄰長的職務轉給學雲，於是他就在有點莫明奇妙的狀況下當上了鄰長，說來也是巧合，清朝時學雲的祖父就是湖北家鄉的「保長」，後來祖父離世，因為父親沒有讀書，對於文書無法寫、看，所以十六歲的學雲接了祖父的職務，現在彷似又把當初的那條線牽了起來。

　在老人俱樂部工作八年左右，學雲轉任同一棟大樓的管理員職務，而這一任職就是十年的時光，八十一歲從管理員的工作崗位退下，到這時才算真正的開始過退休生活，因為經歷過戰亂，對於生活並不奢求，猶記得抗戰時，最重要的就是隨身帶的那一小袋米，如今能夠衣食無虞，已是慶幸。

　在和學雲阿公聊天的過程中，看到家裡有「論孟選讀」及「三字經」的書，原來學雲阿公的嗜好就是讀四書五經，於是我們開始背誦三字經，你接我續，不亦樂乎！而後翻開「論孟選讀」，不太大的印刷字體，對於曾經雙眼開過白內障手術的學雲阿公來說不是問題，隨手翻開一頁，學雲阿公誦讀著：陳亢問於伯魚曰：「子亦有異聞乎？」對曰：「未也。嘗獨立，鯉趨而過庭。曰：『學詩乎？』對曰：『未也。』『不學詩，無以言。』鯉退而學詩……」

【後記】

初見面

學雲阿公人如其名

有一份屬於「雲」才有的舒適自在淡雅

對談後方知阿公小時曾入私塾讀四書五經

現在手邊的一本「論孟選讀」是鄰居小孩的教科書本

於是我跟學雲阿公說：下回我帶幾本書來送阿公

第二次再來

依約帶了「四書五經」、「道德經」等書

幾回碰面　我們背詩、看書

總是聊得不亦樂乎

能夠這樣的相談甚歡

是幸福！

攝影：張文宇／黃麗惠／黃美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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