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麻菜籽　黑金玫瑰（陳勤阿媽）＜社團法人宜蘭縣思源仁愛協會＞－社團法人宜蘭縣思源仁愛協會

油麻菜籽　黑金玫瑰（陳勤阿媽）

文／攝影．黃麗惠

　　出生於瑞芳礦工家庭的陳勤，仿若一朵盛開在遍地黑金的玫瑰，然而自小緊緊追隨著的奶奶，卻說：「查某囝仔菜籽命，命若好就嫁到好的；命若不好就嫁到壞的，姻緣天註定，不需太挑撿。」女孩是花；女人是菜籽，隨風卻不能起舞，飄蕩他方！

　　陳勤是家中八個孩子中的老二，亦是長女，父親是礦工，母親則是在家帶孩子及整理家務，由於食指浩繁，所以她的二個妹妹送給人家當養女。小時候陳勤是奶奶的跟屁蟲，奶奶到山上種番薯，她跟著去；奶奶到豬圈養豬，她亦步亦趨；奶奶到姑姑家，她也樂得可以出門玩耍，只是在別人家過夜，對於會認床的陳勤，則是得睜著眼睛到天亮。

　　十五歲時，嬸嬸在礦場擔任「水洗」的工作，知道有缺人，陳勤就去應徵，當時只是單純的想：自己雖然年紀小，但力氣還是有的，應該可以勝任。陳勤的工作內容是把水洗後的煤，用剷子挑到貨車上，那可是吃力的工作呀，但她可不認輸，別人挑多大剷，她就跟著挑多大剷，這樣辛勤奮力的工作，都看在老闆的眼裡，記得那時自己的日薪，與礦場的老員工都一樣：一天四塊半。

　　工作一年後，內瑞芳要開採中和坑，陳勤的家剛好是開採區，所以中和坑老闆就在外瑞芳蓋房子與他們家交換，這時，陳勤也換到中和坑工作，記得那時還跟同齡的姑表姐妹在一起工作，由於自己總是奮力不認輸的工作，領的薪水自是比姐妹多，因此惹得姐妹的不滿呢！倒是同事們都很認同陳勤的付出與收到的薪水回饋是應當的。

　　廿歲那一年，母親去溪邊洗衣服，同在洗衣服的婦人聊到自己的姑表小叔住頭城務農，尚且未婚，想要與陳勤說親，陳勤的父母親想：自己是「手面賺食」，要出去外面工作才能夠有收入買米飯，如果女兒嫁到田庄去，雖然需要農務會很辛苦，但至少可以不用擔心沒有米飯可以吃。於是也沒有多加探聽，就幫女兒決定了這門親事。

　　婚後生活，陳勤過得並不如意，先生大她六歲，她聽人家說：屬龍配屬狗是對沖，而且在提親後，家裡妹妹弄破碗，這在保守的年代可不是好采頭，一般人家都會因此而拒絕此門婚事，然而當時陳勤爸媽並沒有想太多，只是想女兒若結婚後不用擔心吃飯問題也就足夠了，而奶奶也認為「查某囝仔菜籽命」，不用考慮太多，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命。

　　結婚初期，陳勤除了需與妯娌輪流煮飯，並要農耕，那時有幾戶人家合股做的塭底田，在農忙時期，每戶人家要出一個人力工，而陳勤就是他們這戶人家的代表，那時稻子收成，都曬在田旁的馬路上，「搶西北雨」則是最辛苦的，要在最快的時間收榖，與西北雨賽跑，每回收完，總累得說不出話來。

　　陳勤的先生身體不太好，常年中藥不斷，婚後約莫二年，大伯就說要分家，於是除了家務外，重活也都得要陳勤承擔，每當收成的稻穀要送去碾米時，陳勤就要用扁擔雙頭挑著米籮到碾米廠，這些稻穀一次大約就要挑一百多斤，連碾米廠的老闆都讚嘆她的力氣，後來孩子出生後，無法再用扁擔挑，就改用「犂仔卡」載去碾米。

　　陳勤與先生育有三女四男，三男在八歲時夭折，孩子小時並不覺得有何異狀，直到八歲要讀書時才發現孩子的身體不適，宜蘭的醫生建議送到台北長庚檢查，但住院後也未見起色，而孩子一直吵著要回家，與院方商量後就帶孩子回家，過沒多久，那一天照顧孩子的陳勤內急，上完廁所回來後孩子已無氣息，先生說：陳勤去上廁所時，孩子有下床到客廳拜公媽，或許這是孩子辭世前的徵兆吧！

　　除了家務與農耕外，陳勤還曾在車縫袋子的工廠，做剪線頭的工作，雖然工資不太多，但多少可以貼補。爾後，如果哪裡有缺工，她就會去哪裡做，記憶中曾做過成衣包裝及熨衣服；也會車平車，還有建築工地的小工，是算日薪的，有時只要做超過中午，沒有做到晚上，也可以算一天的工資，這可算是相當不錯的。

　　陳勤覺得年紀大了，肩膀及腰的痠痛是最難受的，這可能是之前生大女兒時沒做好月子，加上孩子都要自己帶，所以從那時起就落下病根了。現在腳力不好，走路需用拐杖支撐，但是騎機車還是可以的，只是現在記憶不好，有時騎機車出門到半路，才想起沒戴安全帽，趕快折返回家戴，要不這罰款可也不好玩呀！

　　都說女人是油麻菜籽，就算是黑金玫瑰也必需經歷一番飄蕩，但走過的路，總會累積出生活的智慧，拜訪陳勤阿媽這天，她戴著眼鏡在看字，我問她是否有讀書，阿媽說她沒有讀過書，是之前在娘家時，有讀過書的哥哥教她看著歌本唱歌，因此而學會認字，再加上之後自己看電視也跟著學認字，所以可以認得好些個字呢！只是現在眼力不好，如果太細小的字，戴老花眼鏡看不清時，就用放大鏡看，我想：山不轉，路轉；路不轉，人轉──這就是生活吧。

* 本文刊登於宜蘭羅東社區大學校刊:噶瑪蘭ㄟ花蕊--第146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