社團法人宜蘭縣思源仁愛協會

「新婦仔」之歌（林李含少阿媽）

文．黃麗惠

　　河水潺湲，總得在遭遇亂石激起水花後，彈奏出高昂樂章。童蒙時代即被送養當「新婦仔」的含少，無法自主而被編排的生之歌仍得續唱。在失去撐持家計的長輩護持後，也只能是默默埋首，咬牙領受。回首或有怨嘆，前路未敢展望，祖孫相依，平安是福！

【出生】

　　一九三七（民國廿六）年農曆的五月，含少出生於壯圍「大窟」（大福），手足中兩位夭折，存活的有一男四女，長兄是手足中最大的，另有一姐二妹，含少排行老三。

　　父親務農維生，家裡生活很是艱苦，所以在含少三歲時，生家就將她送給隔壁庄（頭城）的人家當「新婦仔」（童養媳），另一位妹妹則是送給人家當養女。

【新婦仔】

　　聽長輩說，婆家這邊當時想要一位童養媳，經過人家的介紹，婆家的阿媽和公公以及大姑一起去看含少，大概是覺得很滿意吧，就直接把她帶回家。

　　公婆生有三位男孩，但有兩位在小時候就因故過往；女孩則有兩位，其中一位夭亡，存活下來的一女一男年齡有些差距，這位大姑比含少長很多歲，而要給含少當未來的老公長她七歲，有點低智能的現象。

　　含少的母親是個老實人，總是叮嚀著她不可以反叛人家，因為之前婆家的阿媽曾跟生家母親說：「女孩長大可別把她要回去啊！」因為是童養媳，所以含少很認命，年長後回顧：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，否則以老公這樣的低智能，可能也沒得娶老婆了。」

【童年】

　　在養家，公公很是疼愛，但婆婆就較嚴厲，從懂事就要工作，由婆婆親自教導，但動不動就是打罵，婆婆會賞個「五斤枷」（將手指曲屈，以手背指節敲頭）或是用拳頭搥打她的背部。八歲時就要煮飯給全家六個人吃，煮飯用的燃料──小時候去海邊撿林投葉，大一點就去礁溪撿「柴尾」（樹砍下後，掉在地上的樹枝），也曾到梗枋撿「柴尾」，當時有幾個童伴一起去，先將撿到的「柴尾」集中寄放在別人家，然後再用「犁仔卡」（人力車）拖回來。

　　婆家務農，有八、九分的田地及田園，種田、花生及番薯，田事的部分有請人家來做，但是曬穀時，她就要拿大拖「拖粟」，疊草垛、「絪草絪」……而園裡的工作更多：挑水肥、拔草……再加上家務，工作多到做不完，就遑論上學校讀書了，記得當時先生還有去公學校上課，但是後來就輟學。

【結婚】

　　大約是十九、廿歲時結婚，公公很看重這樁婚事，找人看了好日子，做一件「青花仔色」的新洋裝給含少，公公的朋友剪布及買東西來道賀，所以宴客好幾桌，還有做米香送給來客。

　　雖然是童養媳，但是感覺婚前婚後差別很多──結婚前是幫忙做；結婚後就要擔起媳婦的責任。老公因為智能較低，不會賺錢的謀生，只能是傻傻的幫忙做一些田園裡的「粗工」（笨重費力的工作），不會打算家計，不過也不會出去外面趴趴走惹麻煩。

　　之前家裡的經濟由公公在掌管，含少結婚沒多久公公過世，此時孩子都還未出生，經濟改由婆婆做主，婆婆不會給她零用錢，有時會怨嘆母親把她送給別人當童養媳，如果母親不想要孩子的話，就不要把她生出來，要不然把她養大一點再隨便嫁人都好，就算是嫁給「外省仔」都好。

【子女】

　　含少曾懷有一個孩子，但卻流產，後來跟附近人家抱來一位養女──當時她在「塗豆」（花生）田工作，有個四歲小女孩也跟著母親在田裡，可能是緣份吧，當她要回去時，那女孩兒竟跟著她走，女孩生母有意將孩子送養，所以她就將之抱回當養女，後來再生有一男，養女對於弟弟相當的照顧。

【工作】

　　起初含少都是帶小孩、做家務及園裡的工作，大約四十歲時，到紡織廠工作，大約二、三年左右的時間，是三班制的輪班，交通要自己負責，她騎著自行車上下班，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，期間常常三更半夜交通往返，後來覺得不是太好，所以就離職。

　　爾後到南方澳的東和魚罐頭工廠工作，這時有交通車來載送上下班，感覺比較方便，工作內容是將罐頭排放在輸送帶上運去做包裝，這裡的薪水不錯，午餐自己帶米去，有人會幫忙將之煮成米飯，當時物資匱乏，沒有什麼可以佐菜，曾經和同事們偷偷拿工廠的魚罐頭來當配菜，這個工作大約維持不到一年的時間。

　　兒子結婚後，和媳婦在外縣市工作、居住，長孫出世後就由含少幫忙照顧，後來孫女也是由她來照顧。當孫子讀幼稚園時，白天去頭城鰻魚工廠工作，做的是出口的冷凍鰻魚包裝，將鰻魚一尾尾擺放在輸送帶送去烘烤（電烤），記得是以天為計薪單位，曾經養女也在這裡一起工作，到了含少六十歲左右，鰻魚工廠關廠，才離開這個工作。

　　也曾經到過礁溪「塭底」的外銷成衣廠工作，主要是在熨斗部門，大約工作十年左右，因為中風的關係，無法再繼續做下去。

【祖孫相伴】

　　養女是用招贅的方式，因為她覺得弟弟年紀小，要照顧他，所以就招贅了家住臺南的先生，含少覺得女婿相當的乖，對這個家很是照顧。

　　先生在六十幾歲時，因為家族的遺傳疾病而往生。含少中風後，孫女有回來照顧她一年，後來換孫子回來跟她同住。算一算中風到現在也有十多年，以前自己還能夠走路，現在則要靠輔助器，不過能夠有孫子同任，祖孫相伴互為依靠，也算適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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